楔子 入冬的校園令人直打寒顫。年尾的時刻、刺骨的寒流、變化莫測的陰雨綿綿。 惱人的冬季。 還記得以前的規律生活，早上七點半到下午五點放學，穿著與大夥相同的紫色制服，拖著沉甸甸的書包步在滿是青苔的紅磚道上，有著憧憬，在模擬考和段考間來回打滾，在學測和指考中求生存。
然後，我來到了這裡。
哈。」我吐出一口氣，裊裊白煙順著風成縷縷細絲。
眨眼，一個學期將至。手指數了數自己究竟經歷了幾次夜唱、幾次宵夜團、幾次身不由己的偷偷翹課。
我發現兩隻手數不完。
「小苑！你怎麼又放空啊？」甫回神，只見聲音源頭離自己身後越來越近。唰唰唰＿＿雨傘和外套的摩擦聲滿天響。
是小椿，拿著巨大無底傘戳我的傢伙。
「好好玩。」她笑，一臉興奮。
這就是小椿，開心的時候會突然手舞足蹈；難過的時候便會幾瓶酒灌肚後放聲大哭。
這是她，一位真性格的女孩。
「今晚我要去打排球喔，要打比賽。」她突然作出攻擊步的樣子，試著露出兇狠的表情。
「好唷。」我說，尾音因震動的手機上揚了八度。
是大乎。
1.
「晚上要不要去聊天？」接起話筒，另一端的他說，帶著很輕鬆的口吻。
「好。」
不知是開學來的第幾次，徹夜談心成為我們兩個人的模式。回想起頭一次遇見是在起大風的一夜，我們和一群還未熟識的同學們哄堂大笑，笑談我們新鮮人會有的憧憬和煉獄的過去。
「重考那一年真的很痛苦，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怎麼過來的。」當時，他大大吐了幾口氣，像是想一次將前些日子累積的不快洩掉般。
這個人不簡單。當時的我心想。
光是一年我就痛不欲生，還談DOUBLE一年咧。
而這是第一次的遇見，在大學，在看得到滿片星星的校門邊。
但我們依舊不熟。
卻因為同為系上的職務，我們在一次的幹部大會上再度見面。
「你好。」抿抿唇後我開口。老實說，在當下的我真的很緊張。
「妳好阿! 今天來大會的人怎麼那麼多?」那時的你很熱情，一點也不怕生。
「對呀!多到誇張。」暗自鬆了一口氣，我在你身旁坐下。
於是，我們開啟了小視窗。
高中生活社團大學夢想八卦爆料
瘋狂大笑導致的肌肉陣痛，這次的遇見讓我多了之前沒有的親切感，還有說不出的熟悉。
「所以，我們變熟了。」
「妳在瘋言亂語什麼？」我回神，看見站在約定地點的大乎吸著可樂，不知所以然的挑了挑眉。
笑笑搖了搖頭，隨後，我指指他的臉。
「心情不好喔？」 他愣了半响，隨後偏頭。
「天哪 !妳怎麼什麼時候都看得出來!我覺得我好赤裸。」他嚷嚷，而我則放聲大笑。
「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
能掏心掏肺的青梅竹馬。
「我說小苑，你跟大乎那麼好，以後會不會在一起阿？」曾經，小椿這麼問過我。
「世上的青梅竹馬有兩種；一種，是言情小說會有的芭樂劇情，兩個愛來愛去；而另一種，是會成為很久很久的好朋友。至於我和他呢，會是後者。」 「因為我們太像了。」
你能想像跟自己談戀愛嗎？活像個智障似的。
「對阿，跟連體嬰沒什麼兩樣。」走在一旁的你很莫名的接上我的話。
「我們以後還是要常連絡喔!即使你飛到美國，我跑到日本。」有感而發地，我這麼說。
「好呀。欸我跟你講喔昨天我回去找朋友......」 走到老秘密基地，我們坐定好舒適的位置。
今天可能又要笑到抽筋了。
頷首，看見墨色的蒼穹。
我莞爾。
2.
「人生能有幾次青春十八歲。」撐著頭，我在記事本上劃上幾道。在很無聊的課堂上，我總是沒法全神貫注看著白板。
再沒多久就要表演了耶。掐指一算，前前後後剩不到兩個禮拜。
真該死。
老媽說，年輕人的本錢是健康，而我早在這幾個月的壓榨下把本錢都賭光光了。
「十八年華如曇花一現，睡個覺嘛一下就過。」上了大學，似乎把日夜顛倒看得很淡然，以前高中時期培養的早睡早起模式已不復存在。
「要是再辦一個活動，肝馬上從黑白變全黑。」搖搖頭，這陣子來看日出的天數隨著細菌增生暴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旁的阿聖硬生生插了一句話說道。
「裝什麼俠客情操。」瞥眼，看見他挑眉的神情；這就是阿聖，每每皆會爆出驚人之語，令人啼笑皆非不知如何回應。
「還看咧，我都已經死會了。」他搖搖頭，一副你怎麼不早點開口的樣子。
自我感覺良好。
「不管你了。」還是想想待會社團要排練的戲劇比較實在。
演戲喔……怎麼樣子才算演好一齣劇呢？突然想起高中指導老師說過的： 「放膽去演。」
一個舉手投足、一個動作，就當一切在演自己，一個你摸得最透徹的自己。
人生是不是也是這樣？演出一幕幕沒有腳本導演的肥皂劇。
然後在最後，散場。
「結果還不就是自己一個人離開，誰也不會陪著誰。」還記得Timberland曾這麼跟我說，在一個夜深的日子裡。
「但過程可以不一樣。」而我，是這麼回答的。
寂寞是必然，但不是永久。
在過程，總會有不是一個人的時候。
「所以我要創造很多很多快樂的回憶，再帶著這些進入棺材裡。」得意的笑了笑，我輕輕闔上本子。 唯一一次的青春十八歲。 可以大膽去瘋、可以行動自由、可以沒有限制； 可以灑脫。
3.
而轉眼間，系上的活動就此展開。
「妳的舞伴是誰啊？」在下課回宿舍的路上，小椿突這麼問起。
「阿聖。」一個有女朋友的最適合人選。
有時候，比較能和有女友的男生自在相處，不需要顧慮怎麼做會引對方遐想；只不過，要懂得拿捏分寸。
小三這名可不得體。 想想不久前的偶像劇才如此強調，在真實世界中，更是不能忘記。
「有女友的男生對沒有喜歡任何人的女生是最好不過的人選。」小椿說，隨後還自顧自的點點頭。
哪像妳呀，有人追。我聳了聳肩，繼續牽著小橘腳踏車。
「那大白咧，他沒約妳？」小椿繼續問著，我則猛地剎車。
大白，一個影響我甚深的人。
第一次知道他這個人是九月不知哪個星期的清晨，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坐在校門前的大草坪上看日出。
大夥還興致勃勃問了日出的英文要怎麼拼。 「是sunrise吧?」如果當年常春藤雜誌沒背錯的話。 「妳英文好好。」而這是大白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一開始覺得他是個很安靜的男孩，不太愛說話，對大家的談話總是淡淡笑幾聲後，再靜靜地聽。 都不說話會不會得內傷啊？每每見到他，我的心裡總會不斷浮出這問題。
一直在一天的FB上，他奇蹟似的在我們尷尬的對話中打破僵局：
「妳有想參加的社團嘛？」
揮揮冷汗，我鬆口氣後輕敲了鍵盤。
「我想學打鼓。」
會打鼓的女孩很帥。特別是妳敲一排鼓後再抬頭的瞬間。
爽快。
音樂欠缺不了的節奏，鼓聲能讓人記得；咚咚咚的每一敲，都是紮實。
「但聽久了就會很無聊。」Timberland曾這麼說，而我則死命的搖頭。
「那才是最根本」
總需要落葉歸根。
「那一起學音樂啊！」
「好。」帶著高中就存有的小小夢想，我許下一個約定。 從一個簡單的約定，我和大白因而有了交集。 從FB到簡訊、從一開始的相敬如賓到之後的毫無顧忌、和大家一起吃消夜後在司令台看星星。 一起聽著胡夏的那些年，我們這群十八十九歲的小毛頭以為自己也像電影中的男女主角中青春無敵。
「你的肚子好吵。」美好的歌聲頓時被咕嚕嚕聲破壞，使勁壓了壓大白的肚子，我猖狂的大笑。
他也漾起笑，肚子不聽使喚的強烈震動。
青春的十八歲，沒帶什麼煩惱的我們，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更好了。
而我，卻一直沒細想我們之間的關係，直到一天的夜裡。
「小苑，妳知道大白好像喜歡上妳了嗎?」當小椿告訴我的瞬間，心跳冷不妨的漏了一拍。
怎麼可能會知道。
「妳喜歡他嗎？」
不知道。
瞬時無法冷靜思考。
還沒適應好環境、還沒好好認識一個人、還沒習慣這種生活、還沒…….
一切來的太快。
所以逃開了。
「我現階段還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可能要等好一陣子吧。」之後一次與大白面對面聊天的時際，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們會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最後，我這麼說。
從那天後，我們之間像是少了什麼。
那時的我才漸漸感受到，原來，當時的我們站在不等重的天平上。
而我，到了事後才真正明白。
事情的場景發生在滂沱大雨的司令台，午夜十二點整，我和他兩人斜靠在牆邊的長凳上。
「對不起。」我哭著，頭埋進蜷縮的身子裡。
彷彿間，這世界要垮了。 「別哭。」他說，手輕輕的放在我肩膀上。
「什麼樣子都被你看見了。」猛吸了吸鼻水，我試著裝堅強。
「恩」一貫的默默模式，忍不住的我笑出聲。 大喜大悲都被你看見了。
在我最低潮的時候、又或是在我最快樂無憂的時候。
如果這時候的你說了，會不會結果就不一樣了？
但我依舊選擇逃避。
「害怕被你認為前後不一，所以我選擇看你轉身離去。」
即使，近在咫尺。
離開一個天平，我踏上另一個天平。
只是這次沒有你。

「他沒約我，聽說他不想去舞會。」再度牽著小橘腳踏車，我緩緩的說。 「怎麼可能?他到底在幹嘛啊!」小椿帶著吃驚的口吻說道。 「他可能覺得沒必要吧。」都事過那麼久了。 「話說小椿妳要穿什麼去舞會?」
「就穿那件洋裝吧，管他什麼民俗風。」
「沒幾天就要舞會了我衣服還沒送到……」我嚷嚷，下次絕對不買那家店的貨。
或許擔心衣服要穿什麼這類簡單的煩惱比較好。
當個簡單的人比較好。
4.
「動作快!他們已經在樓下等了!」在寢室外的長廊，陣陣喧嘩吵的宿舍滿天響。
「要穿哪雙鞋?你覺得那件大衣比較好看?欸我的衣服咧…….」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外面下雨了!男生一群人已經等很久了耶!」
「我的包包!又忘記帶雨傘!」
這些是女人，想盛裝出席舞會的純情姑娘。
而此時此刻的我正站在連身鏡前，兩眼無神的看著身上的運動裝扮。 隨後，我向一旁正在打粉的小椿投以哀戚的眼神。 「我的衣服還沒送來。」
網購的民俗風服裝還沒送到。
而她兩隻眼睜的老大，還問了我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那你要穿什麼?」
天知地知我不知。
女孩哪，不就是會對這種正式的舞會滿懷欣喜嘛?看著自己心儀的人陪妳度過最特別的夜晚，伴著心跳加速，兩人之間的關係因此改變。
雖然我的舞伴早有女朋友在那邊一閃一閃、雖然我知道這種情節和現實上還是有落差、雖然這種舞會不過是個小小的正式場合……。
「可是我總不能穿個棉褲進場啊!」又不是運動會跑百米。
就在不知所措之時，一位偉大的救星降臨。
「送來了!衣服送到了!」進門的是大彎，我的超級救星。
擺出個無敵V的姿勢，我送給大彎一個大大的擁抱，一陣，聽見她緩緩開口：
「但貨是嫣嫣的，妳就穿她買的其中一件吧。」
一陣靜默。
無魚蝦也好。搥搥心肝，我試圖安慰自己。
至少是條不錯的蝦。 經過幾番波折，女孩們終於和男生們碰到面。
「舞伴妳好慢。」這是阿聖看見我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說來話長，不如不講。」
應時，他放聲大笑。
老實說，他那時的樣子很有喜感。
「今天我們會配合得很棒。」哼哼的笑了幾聲，我拍了拍阿聖的肩，對我們的未來懷抱信心。
然而，我錯了。
「吼轉左邊啦妳的臉撞到我胸部!是臉朝外!臉朝外!」
「啊罵滾被妳扭到了阿娘為」
「吼吼吼……」
完全是兩個肢障。 因肌肉痠痛顯得肢體遲緩的阿聖和無法踩高跟鞋跳很圓滑的我綜合起來很像諧星表演。
先前的想像頓時幻滅。
「這就是大學生。」不知何時走到場邊的阿聖拿起泡芙狠狠咬了一口後，滿足說著。
拿起點心，我看見霓虹映照在滿是幕斯的泡芙上，
少女情懷終究敵不過一顆泡芙。
張嘴，我將它吞下肚，一併吞進自從高中便存有的粉紅色夢想。
這才是大學生。
不知過了多久，他走到我身邊並輕輕對我說了一句：
「下禮拜的表演，加油。」
腦子頓時閃過很多畫面。
「歡迎大家加入這個大家庭!」還記得部長卡卡在頭一次部會對我們開心吶喊著。
「為啥我們女生那麼少啊?」不知是誰問的問題，在認真的數了數後才發現女孩只有那麼七個。
女生難產，多數決對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 看看成員裡熟悉的身影，大白大乎Timberland不禁讓我鬆了口氣；再看看一旁的小椿嫣嫣大彎，心理的緊張瞬時消失了一大半。接著，視線再往一旁轉──
好恐怖。
「他們是誰?」湊到小椿耳邊，我偷偷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男生問著。
「隔壁班的那些人阿！剛開學的時候妳不是有見過？」
六個大字突地竄入腦海──
保持距離就好。
「想起來了。」再次瞥了瞥一旁幾眼，我整理好原本紊亂的思緒。 在這世上，會遇見許許多多與你頻率相同和不同的人；而頻率不同的人，又有分曾經相處過才知道不適合和直覺反應兩種。 而他們，是後者的再後者。
祈禱接下來的四年不要和他們搞僵關係才好，要不然哪天自己被槍抵住都不知道。
默默的，我記住這些人的名字和樣子。接著，開啟自我保護模式。
「當個微笑的陌生人就好。」

「妳那什麼喜憨笑。」阿聖的一敲有如當頭棒喝將我拉回現實。
「幹嘛學你笑。」翻了翻白眼，我自討沒趣的走回舞會中央。
「不過，謝啦。」
「妳說什麼？」
「叫你伸左腳啦！演什麼大樹。」
先擱在一旁吧，令人緊張的活動和永無止盡的煩惱。
假扮一下無憂的人，不也挺好。
5.
表演前的最後一個假日。 「雙面膠呢？黑色的壓克力顏料呢？」
「我畫的圖怎麼那麼醜…….」
「這邊應該要左手劃過大腿後轉一圈……」 忙到翻天。
表演當天要站在一大群觀眾面前腦神經就不自覺緊繃。
「好緊張。」尤其是當主持人，每過一陣就要面對那群黑壓壓的人。 突然的，站在我一旁的夥伴緩緩開口，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
「別緊張。我們把流程再跑一遍。」
很慶幸不是自己一個人要面對，如果身旁沒有仲仲這個夥伴，我也不會有那股衝勁吧？ 「你跟仲仲一組真的很幸運。」當小椿知道分組名單的同時，她帶著不知是哀怨還是欽羨的口吻這麼說。
我知道。而那時，我還很得意的晃了晃腦。
「是個好男人，而且還有女朋友，不會有後顧之憂。」在當時，聽到我們對話的女王不禁也連連附和。
好男人哪……
我試著將仲仲想像成穿圍裙在廚房翻滾煎蛋的樣子。
「挺不賴的。」會煮菜的男人就跟會音樂的男生是同種水平的，一樣迷人。
翻炒、擺盤、上桌。俐落的劃下刀鏟，大火快炒後再把大鍋擺成完美的弧度──
輕輕的，菜餚慢慢的從鍋裡滾下來了。
拿起一道色香俱全的美食擺到妳面前，最後，露出一個很燦爛的微笑：
「吃吃看吧，希望合妳的胃口。」
誰招架的了。 但怎麼可能說遇到就遇到。
「靠自己還比較實在一點。」愴然，我認命地將想像收回。
手機的震動聲讓我轉移了注意力。 「妳要不要吃泡芙？」電話的另一端這麼問著。
「哪來的泡芙？」
「買的啊。」
「好唷，只是我現在有點忙。」
「那妳忙完之後再打給我。」
「好。」
按下結束鍵。
「辛巴喔？」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小椿問了問。
「恩。」
「他真的對妳很好耶。一下泡芙一下咖啡還有蛋塔咧。」
我知道。
「追妳追真勤。」
「…….」
想想當初會認識他是因為開學的一次社團烤肉，大夥們圍在慢慢燃燒的炭火間呆坐。
人生地不熟，大家只能在一旁乾笑。
那時的我，和所有人相同默默得翻動著肉片，內心祈禱趕快吃到烤肉，然後，Repeat and repeat一直到坐在一旁的他突然開口：
「妳是不是有修楊老師的國文課？」
抬頭，我一陣錯愕： 「有耶！怎麼沒看過你……」
於是，一堂平凡無奇的國文課成為我們之間的開端，也幫助我逃離那個頻頻乾笑的場合。
而我們，從一堂課的同學逐漸變成好朋友。
「你真的很專情耶，追那個女生追那麼久。」一次的談話，他聊起了他高中時喜歡上的女孩。

到現在仍會每個禮拜的假日北上買好午餐交到她手上，而見面，不過僅僅十分鐘，卻從未間斷過。
就這樣持續了一年多。
「她從未跟你說過對你的感覺？」
「她沒說，我也沒問。」
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他卻擺出一副泰然的樣子。 「可是，這禮拜卻沒那個衝勁想找她了。」 啊？ 「我好像喜歡上一個女生了，但我現在還不能很確定……」一副苦惱樣，他看起來很不知所措。
「是喔？轉移目標了？這裡的女生？我認識嗎？」
「恩。」
「到時再告訴我是誰。」在講話之餘還不忘嚼幾口熱騰騰的滷味，好美味。
戀愛啊。
我喜歡的男生會是怎樣子的人呢？
快速攪動醬汁，我挑起一塊雞肝再度咀嚼。 真是個麻煩的問題。
「你喜歡的人會不會是小椿啊？」還是問別人的比較簡單。
「啊？」
「我認識你的朋友也沒幾個啊？」刪去法一下就沒人選了。
一陣靜默。
「他是不是喜歡妳啊，要不怎麼會那麼常送妳宵夜？」小椿的聲音倏忽竄入腦海。
不會吧
不可能啊
不是吧
是嗎？
時間瞬時快轉至幾天後的夜晚，一樣的人，坐在一樣的位置上。 只不過這次的點心是燒仙草。微笑，我將大顆的芋圓塞進肚。
「如果我說那個人是妳呢？」
「不會怎麼樣啦。」他應該只是在做奇怪的練習吧？應該沒有吧？應該──
「那個人是妳。」
電姆。
「他在等妳的回覆嗎？」小椿似乎是習慣我的魂會無意間飛走後再歸位，等我一有動靜後就拋出個問題殺我個措手不及。
或許吧。
「我沒有喜歡上任何人。」我不知道當時我對他這樣的回答代表了什麼。
「妳可不能都不管喔。」最後，小椿如此勸誡我。
我知道阿但我就不會處理這種問題現在事情那麼多累積地都快要爆炸了怎麼可能還會想這種卿卿我我你儂我儂阿哩阿雜的芝麻皮毛？好端端的吃個燒仙草怎麼會知道要回答這檔子事？
「吼吼吼吼吼！」
「你發什麼神經？做氣功喔？」不知這時是誰滄狂的大笑還拿道具戳我頭。
你們根本不懂我苦衷。憤憤轉身，只見一個人影偏邊頭，挑了挑眉後看著我。
咦？
「你幹嘛弄我頭？」他不是都不怎麼理人的。
「爽快。」
啊？
這位老兄雖然我早就將你歸成微笑陌生人的那一類也不用沒事找碴啊？會讓我很困擾的。
「你白癡喔。」翻翻白眼，我急急轉身。
「噗，妳那臉怎麼那麼智障。」
「你的臉才智障！」
「阿婆……..」
我這是招誰惹誰，當初說好的微笑陌生人咧。
不禁一陣悲從中來。
6.
表演當天晚上六點整，我站在仲仲身旁深吸幾口氣。
終於
拼死拼活等的就是這天。
「加油。」仲仲說著，示意我走向舞台中央。
「你也是。」吐氣，我試著跨出輕盈的一步。
喀啦喀啦，高跟鞋與地面碰出輕脆的響音──
放手一搏吧。
「好累。」到了中場時間，我倚在屏幕後灌了幾大口水，雙手不知從何時變的冰冷、從未歇息的雙腳在無意間發軟；偷偷瞥向幕前的夥伴，額頭頻頻冒汗仍在台上博命演出。
辛苦你們了。
「妳辛苦了。」下意識的回了聲不會，呆愣幾秒後才好奇說話的源頭是誰；頷首，所見之人讓我退後三大步。
微笑陌生人？
「你也辛苦了。」試著穩定心情，我急急開了口。
他沒說話，面無表情聳了聳肩。
「你很厲害耶！剛剛表演得很好。」此話不假，我前些時間才看見他在台上專注演出。
「妳比我更辛苦吧？主持人的工作很吃重。」他回，眼神則無意瞥見我下意識顫抖的雙手。
「手超冰。」笑了笑，我試著將手背靠上他的雙手。
熱呼呼的好暖和。
既是詫異又是驚喜，終於有人能讓我脫離寒冷。自從上次的對談後，發現他沒有想像中的凶神惡煞，既然不壞，偷偷借一下體溫應該不成大礙。 「男生比較不會手腳冰冷。」而他，是這麼回的。
帶有餘溫的雙手反握起沒有那麼冰冷的我，在當下，我看見他不同以往的眼神。
有那麼一剎那，我認不出他是誰。
手勁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緊，一陣沉默，他開口：
「別緊張。」
輕輕的放下，他輕拍我的頭，隨後退了一步
怎麼一回事？
「小苑快上台！」仲仲的聲音突在耳邊迴盪。
被迫跳出不知所措，帶著滿肚子疑惑回到台上，腦子思緒全是那場景，那動作那言語那眼神。
他是怎麼了？
「在暗示？」腦中的邱比特猛地射出一發箭。
怎麼可能
箭身硬生生被折成兩段。
想起前一次的心跳加速是在開學前的暑假，那感覺，彷彿在不知不覺間埋沒。
地點在台東，帶著豔陽和徐徐微風。 那是出遊時見過幾次面的男孩；幾個姊妹淘坐上他開的接駁車、聽他訴說當地名勝的同時，我無意間瞥見他自然而然漾起的笑。 一陣悸動。
一種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的生理反應。
縱然曇花一現記憶猶深。
「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微笑陌生人。」喃喃，隨後舉起麥克風。
凡事真難料。

6

眼前晦暗燈光有種昏昏欲睡感，不自覺的瞇起眼，身旁的人像是著魔般瘋狂叫囂。整桌的杯盤狼藉、幾箱酒罐灑了滿地，滿房酒氣刺鼻地讓我蜷縮於沙發的角落。

這就是慶功宴，夜夜笙歌把酒狂歡不醉不歸。

「喉嚨沙啞還能唱什麼歌？」現在的精神狀態甚至連喝酒的氣力都沒有，認命地調整一個舒服的位置，我閉起眼。